學校旁邊這家網(wǎng)吧的格局,和別處差不多:都是外面有個曲尺型吧臺,吧臺里面替人結帳,預備著鮮橙多之類的飲料。上學的人,傍晚放了學,每每花10塊錢,玩兩個小時――這是兩年前的事,現(xiàn)在降到三塊錢一小時了――找個位置,點開游戲,玩會CS,若肯多花兩塊錢,就可以到17屏,帶隔間的機子上去玩了,如果再多花點錢,就可以去VIP包間玩了,但是這些cser,多是32人野戰(zhàn)的,大抵對裝備不用那么嚴格,只有那些自帶鼠標,鼠標墊的職業(yè)戰(zhàn)隊的人,才踱進 VIP包間,抽根煙,約個戰(zhàn)隊打比賽! Gc6`]7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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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一上大學起,就在校門口的e時空網(wǎng)吧作兼職,老板說,樣子傻,怕招待不好職業(yè)戰(zhàn)隊,就在外面做點事。外面野戰(zhàn)客戶,雖然水平菜,但是罵罵咧咧,唧唧歪歪的也不很少。 ,jVj9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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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大都喜歡抽煙,不讓他們抽,就要打架,所以,過了幾天,老板說我干不了這事,幸虧薦頭情面大,辭退不得,便改為在網(wǎng)吧轉悠,處理小故障,開關機的無聊網(wǎng)管了。 s+m,AS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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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此便經(jīng)常轉悠在網(wǎng)吧里,專管我得職務,由于都是小case,但總覺得有些單調,有些無聊。老板是一副兇臉孔,網(wǎng)民也專心游戲,教人活潑不得,只有孔乙己來了,才可以笑幾聲,所以至今還記得。 ^]Mlkd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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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乙己是自帶鼠標而在外面打野戰(zhàn)的唯一的人。他身材瘦長,青白臉色,黑眼窩里有雙無神的眼睛,一頭亂蓬蓬的頭發(fā)。雖然自帶鼠標,可是卻是一般邏輯光電鼠,根本不是什么MX300或是IE3.0.他對人說話滿口戰(zhàn)術,走位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為他姓孔,別人便從他的ID“YJ | KONG”這半懂不懂的 ID里,替他取下一個綽號,叫做孔乙己。孔乙己一到店,所有cser便都看著他笑,有的叫道“孔乙己,又來找虐了”他不回答,對吧臺說“開臺機子,亮點的”,便排出10塊錢。他們又故意高聲嚷道“你一定又被人虐很慘吧!”孔乙己睜大眼睛說“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前天親眼見你打一倒數(shù)第一,還被罵菜比!笨滓壹罕銤q紅了臉,額上青筋條條綻出,爭辯到“他們那是開了作弊器……改了config,這……這我他媽能打過么?”接連便是難懂的話,什么隔墻穿人啦,見面暴頭之類的,一些不懂了。在這時候,眾人也都哄笑起來――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。 v"x{oD$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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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人家背地里談論,孔乙己原來也加入過戰(zhàn)隊,但終究太菜,又不參加隊內訓練,于是越來越菜,弄到?jīng)]人要了。幸而還算能陰人,便替人家打打替補,混一下戰(zhàn)隊。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,便是輸了就開罵,偶爾陰死一個,就給人噴logo.如是幾次,叫他打替補的也沒有了,孔乙己沒辦法,便免不了在野戰(zhàn)里混。但是他在我們網(wǎng)吧,品行卻比別人好,因為他真打架打不過別人,雖然間或來兩句牢騷話,但是人家一瞪眼,定然不吱聲,繼續(xù)在里面悄悄的打。 TK"!z(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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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乙己戰(zhàn)罷一局,loading新圖的時候,旁人便又問道,“孔乙己,你當真加過戰(zhàn)隊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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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乙己看著問他的人,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,他們便接著說道,“那你怎的連個替補都打不上呢?”孔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,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,嘴里說些話,這回可是全是懷才不遇之類的,一些不懂了。這時候,眾人也都哄笑起來――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。 XHq8p[F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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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些時候,我可以附和著笑,老板決不責備的。而且老板見了孔乙己,也每每這樣問他,引人發(fā)笑?滓壹鹤约褐啦荒芎退麄冋勌欤阒缓孟蚋说恼f話。有一回對我說道,“你會玩CS?”我略略點一點頭。他說,“玩過CS……考你一考,M4消聲器,怎么上?” )./pS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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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,你個大菜鳥,也配考我么?便回過臉去,不再理會。孔乙己等了許久,很懇切的說道,“不會上罷?……我教給你,記著!這個技巧應該記著,將來陰人的時候,好用!” ;Kb]v\C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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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暗想,誰他媽跟你一樣猥瑣,就愛陰人,而且上消聲器有聲音!又好笑,又不耐煩,懶懶的答他道,“誰要你教,不就是點一下右鍵么?”孔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,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電腦桌,點頭說,“對呀對呀!……可是具體實戰(zhàn)用法,比如加消聲器后,槍管會露出來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煩了,努著嘴走遠?滓壹簞傎I了M4想給我具體演示,見我毫不熱心,便又嘆一口氣,顯出極惋惜的樣子。 SVvR]T&_
有幾回,他帶著同學來,也沒錢,圍住孔乙己看。他便安上自己的鼠標,進到32人服務器,開始野戰(zhàn)。同學要求玩兩局,可是玩完兩局,同學仍然不動?滓壹褐嘶模焓謸屖髽,彎腰說道“別打了,你再玩我又負了”。坐下又按了一下tab鍵,自己搖頭說!翱熵摿,快負了,正不多了”。于是同學又在罵聲中推他的頭,說“你丫原本就正一個”! zD8q(]: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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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乙己是這樣的使人快活,可是沒有他,別人照樣玩CS! ^"Y5V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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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,大約五一前后,老板正在慢慢結帳,看下帳單,忽然說“孔乙己長久沒有來了,還欠兩小時網(wǎng)費呢!”我才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。一個cser說道, “他怎么會來?……丫都快拿不到畢業(yè)證了!闭乒裾f,“哦!”“他總仍舊是掛科,這一回,是自己發(fā)昏,竟然4級又掛了,4級這東西,是能掛的么?”“后來呢”?“后來?先被院里叫去罵,罵了一下午,再被父母罵!薄昂髞砟亍薄昂髞砣ベI英語資料了?”“買了又怎樣呢?”“怎樣?……誰曉得?許是開始背單詞了吧。”掌柜也不再問,仍然慢慢的看他的帳單。 `a.1Af;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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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過后,來網(wǎng)吧找資料寫畢業(yè)論文的學生越來越多,我整天很忙。一天很早,還沒來一個客人,我正檢查機器,忽然聽得一個聲音,“開臺電腦!边@聲音雖然極低,卻很耳熟?墒菂s一下認不得,仔細一看,那孔乙己便在我身后站著。他臉上帶著尷尬的微笑,頭發(fā)梳的光溜,穿著西裝,拿著U盤和一些書,見了我轉過身,又說道,“開臺電腦”老板也走過來,一面說“孔乙己么?你還欠兩小時網(wǎng)費呢!”孔乙己很尷尬的答道,“這……下回還請,這回是現(xiàn)錢,開臺帶usb接口的,我下點英語資料!崩习迦匀煌匠R粯,笑著對他說,“孔乙己,你英語又掛了?沒事,你不是要做中國moyini么”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,單說了一句 “不要取笑!”“取笑,你要是英語沒掛,怎么人家寫畢業(yè)論文,你下英語資料呢?”孔乙己低聲說道,“這回能過,能過,能……”他的眼色,很像懇求老板,不要再提。此時已經(jīng)聚集了幾個人,便和老板都笑了。我開了電腦,找出usb連接線,他從衣袋里摸出5塊錢,放在我手里,見他手里一摞英語書,寫著“4級最后沖刺”“4級詞匯詳解與速記”之類,原來他真的4級沒過。不一會,他上完電腦,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,夾著這摞書慢慢走出去了。 gm;6v30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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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此以后,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乙己。到了年關,老板看著帳單說,“孔乙己還欠兩小時網(wǎng)費呢!”到了第二年的婦女節(jié),又說,“孔乙己還欠兩小時網(wǎng)費呢!”到了五一沒有說, DFvLCGkD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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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年關也還沒有看見他。 e[D'0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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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現(xiàn)在終于沒有見――大約孔乙己的確沒有畢業(yè)。